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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晚秋(小说)

来源: 文学汉字网 时间:2022-04-19

晚秋是个小女孩的名字。

去年深秋的一天,我从沸城回农村老家给父母上坟,进往村子的路面还没有硬化,颠簸的厉害,就在我将车速慢下来的那一刻,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似的,突然地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小女孩有七、八岁吧,头发蓬松着,衣服破旧的厉害,不是太高,较比同年龄段的孩子来讲,应该算是矮的了,黑瘦,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滴溜溜地极快地转动着。我的车速刚一慢下来,她就极快地贴近了我的车子,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朝我的车子里面张望。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出于友好,我将车窗玻璃降下来,问她。

“俺叫晚秋,是俺爸爸妈妈给俺起的名字。”她冲我一咧嘴,苦笑了一下,然后极腼腆地回答我说。

“噢,晚秋,真好听的名字!晚秋,你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吗?”

“噢,我是想看看你的车子里面坐没坐着我的爸爸妈妈。他们都去很远的城市里打工了。我爷爷奶奶告诉我说,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

事情原来如此!我本想着和她再多聊几句,只是不巧的是,就在这时,又有一辆车子从我的后面开了过来,村口路窄,我担心挡了别人的去路,于是就将车子往前移了移。大概小女孩以为我要离开,同时又看到又有车子开了过来,于是就丢下我,又朝着那一辆车子靠了过去。我呢,便只好将车子缓缓地开在了村巷里。

我的父亲母亲去世的都早,老屋虽然还在着,也有床铺可以睡,但做饭用的餐具之类却早已经锈蚀了,我每次回老家,差不多都是到邻居二婶娘家里去吃。这次当然也不例外。那天我回到老家的时间,早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就胡乱找了随身带着的零食垫吧了一下,下午去了一趟祖坟场,回头才又去了二婶娘家。

除了二婶娘,二婶娘的家里还有她的两个小孙子,她的两个儿子、儿媳,以及二叔都到外面的城市里去打工了。吃晚饭时,毫无悬念地,自然是二婶娘向我聊聊乡下,我向二婶娘聊聊城市。我们这里正长吁短叹着,突然地就从不远处的不知谁的家里传来了一阵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要找爸爸,我要找妈妈。”

不等我开口说话,就听见二婶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听见她说:“唉!又是那个晚秋,好可怜的孩子啊!”

“晚秋!?”我心里不由得就是一紧。

“嗯,晚秋。常亮家的闺女。”说过这一句,二婶娘又进一步解释说,“常亮,就是村子东头你常宽叔家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常亮,你应该认识他的。”

我怎么会不认识常亮呢!我们差不多就是同龄人,他比我小个三、五岁吧,小时候我们都在同一所学校里读书,虽然不在同一个班级,却也相互认的的。那个时候的常亮,学习成绩一塌糊涂,每次打架却从不缺席,人送外号“混世魔王”。因为学习成绩差,又偏爱打架,学校方面早早地就把他劝退了。再后来就兴起了打工热。常亮肯定是个闲不住的人,就将铺盖一卷,跟随族人一起外出打工了。然而两年的时间尚且不到,村子里就传来了常亮在外面发了横财的消息。是的,一点不假。就在其他人都在为老板欠薪不给抓耳挠腮的时候,常亮却已经在村子东头的一处开阔地上建起了一处红砖大瓦房。这真的是很多村民打拼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啊!不由得不让人惊叹。但我只是知道常亮早些年时候的一些事情,而对于他的当下,以及近些年的境况便是一无所知了。

“怎么?是常亮出了什么事情了么?”我不由得担心地问。

“枪毙了,就在两年以前。”

“为什么?”

“唉,常亮的事情,别人又怎么能说的清呢?他一直在外面混光景。不过有一条却是肯定的,就是他在外面加入了什么黑社会。你说好好地干点啥不行啊?非得参加什么黑社会、白社会的。”

照直讲,对于常亮被枪毙一事,我无话可说,既然是被枪毙,就一定做了不可饶恕之事。只是接下来,我不由得又追问了一句:

“晚秋她妈呢?”

“晚秋她妈?那是一只大飞蝗。早就飞走喽。也不知道常亮在哪里认识的这么一个野女人。常亮在的时候,就整天涂胭脂抹粉的,常亮这一死,她还能守得住?”

“人走没有问题,至少应该带上自己的女儿啊?”

“带上女儿?如果带着女儿嫁人,那不成了累赘?”

这不公平。也太残酷。

晚饭后,和二婶娘拉了一会儿家常,我就从二婶娘的家里走了出来。走在无灯的村子的街巷里,午间晚秋在村口找爸爸妈妈的小身影,还一直在我的脑海里闪动。我想那一定是晚秋的爷爷奶奶怕她难过,而故意编造出来的一个谎言。待晚秋哭喊着找爸爸妈妈的声音再次传来的时候,我终于再不能够自已,到村子很好一家小卖部里买了几样孩子的吃食,随后就去了村子东头的常宽叔家。

对于我的突然造访,常宽叔简直受宠若惊,本就不善言辞的他,更是语无伦次了,他一边说着体己的话,一边把我往堂屋里让。那是一处怎么的场院啊!红砖、红瓦、抱厦,这在我们整个村子里也是屈指可数的。只是眼下,好端端的一个家里,只剩下了常宽叔、常宽婶,还有小晚秋老幼的两代人。厅堂里灯光昏暗,从我进去的那一刻起,原本还哭哭唧唧的晚秋立即就停止了抽泣,进而躲进灯光照不见的暗影里去了。对于她与我午间的相遇,我想她一定是早已经忘却了。只是午间她一个人时所表现出来的果敢,与眼下在亲人面前又表现出来的退却相比对,不由得不让我生发出了更大的悲戚和怜悯。那一刻的她,多么像一只受了重伤的小兽,将自己的小身子蜷缩于灯光照不见的暗处,以求不被人发现。那一刻,她一定是直勾勾地盯望着我,观察着我,欣欣然,而又怯怯然,即使躲在暗处,我依旧能够感觉得到她眼睛里的光波的流转和闪动。

“晚秋,晚秋,出来和我们一起玩好吗?”和常宽叔常宽婶聊天的空隙里,我试着向晚秋发出了邀请。

见她迟迟不肯出来,我就把来时买下的零食拿在手中,举起,朝她躲着的暗影摇了摇:“晚秋,快出来看看,看给你买了什么好吃的?”然而很遗憾,晚秋依旧不为所动。

“这都是前世造下的孽哩!整天哭着找爸爸找妈妈,这要让我们如何活人哩?”静默中,常宽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就听见她哀怨着说。

我实在无言以对,就将话题引到别处去。

和常宽叔常宽婶拉了一会儿家常,天色已经很晚,我知道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常宽叔常宽婶劳累了一天都该歇息了,而我赶了一天的路也应该回去休息了,不管是他们,还是我自己,明天都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只是,就在我起身离开的那一刻,常宽婶却突然地冲着一直躲在暗影里的晚秋说了一句:“你的这位大爷就是从城里来的,你就跟着你的这位大爷,到城里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吧。”

“真的?”一听奶奶如此说,晚秋突然地就从灯光的暗影里飞奔出来,一并高兴地喊嚷着,只是跑到距离我半步远的地方的时候,却又情不自禁地停下来。她将信将疑。

“真的。”在这样的一个时刻,我自然不能让她扫兴,为了让她高兴,我竭力地冲她微笑着。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晚秋即刻就朝我靠了过来,并极腼腆地牵住了我的手。她是那样地用力,生怕一松手,我就飞走了。

因为开车的劳顿,第二天我起的晚了些。我这里刚刚穿好衣服,还没有走出房门来,就从屋外传来一声惊呼:“这不是晚秋嘛!晚秋,你怎么睡到这里来了?”

是二婶娘的问话声。

推开房门,我先是和二婶娘打了声招呼,再就看见晚秋正从我家房门外的空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至于她具体什么时候来的,我实在一无所知。

“晚秋,你怎么来了?快进屋里来。”我急忙冲她喊一句。然而她并不回答我的话,只是极腼腆地凑上前来,并两只小手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腰。

见到这个光景,二婶娘嘴里嘟囔了一句:“可怜的孩子!”然后就背过身去,极快地走开了。就在二婶娘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极清晰地看见了在她眼睛里噙着的泪花。

那天早晨,晚秋和我一起去二婶娘家吃的早饭。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一天回家上坟,第二天串串亲戚,第三天赶回沸城。那天在二婶娘家吃过早饭以后,我让二婶娘去告诉常宽叔一声,然后就带着晚秋一起去串亲戚了。那天的晚秋玩的很高兴。开车路过镇上时,我还带她去一家理发店理了头发,又到一家商场买了一身冬装,然后又到一家玩具商店给她买了一个毛绒玩具,虽然花了点钱,心底里却无比欣慰。

因为急着赶路,第三天我起了个大早,当我开车从家里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空还影影绰绰地黑着。走出村口一段距离,我就将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这是我多年的习惯。我离开家乡多年,父母亲都已经不在了,虽然我依然会时不时地回来看看,但下一次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于我却是一个未知,我的每一次的深情的回望,都有可能是我今生与故乡很后的别离。

只是意想不到的:那天的别离,至今让我难忘。

那天,当我将车子停靠在村口的路边,走下车子,朝村子的方向回望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跌跌撞撞的小身影,正朝着我所在的方向一路狂奔而来,跌倒又爬起,爬起又跌倒......

我不确定那个小身影是不是就是晚秋。

是又如何呢?我帮不了她。

我在外打拼多年,我很好能够做的到的,也不过是解决了自己的温饱而已。而我能够帮助晚秋的,也只能是心灵上的一点点慰藉。然而现在看来,我曾经给予过她的那一点点所谓的慰藉,怕是又变作成为更深的伤害了。我只有在还没有看清楚是不是晚秋之前,快速地离开,抑或也可以说是逃遁,心里头才会好受些。

“对不起,晚秋。”

回程的路上,我不停地重复着这样一句话,止不住的泪水也一次次地模糊着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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